專欄
刺青成青年潮流,雷射除刺青需求卻也激增!【獨立特派員】
李婕綾 張智龍 / 採訪報導 黃心亮/ 整理報導刺青在台灣已經成為一種藝術,也有人會將刺青做為一種紀念。而台灣刺青的年齡層,近幾年有越來越低的趨勢,當年輕人選擇在身上紋下圖騰,過一陣子後悔了怎麼辦呢?要去除刺青,過程其實沒有想像中容易。青少年刺青前,要做哪些功課?萬一後悔,又會面臨哪些難題?青少年刺青 追求的是什麼?  檢視著上一次除刺青的效果,這一天小辰將進行第二次除刺青療程。上著麻膏,小辰說起人生裡的第一次刺青,當時的他還未成年。 一旦開始刺青,延伸的區域會越來越多,至於少年刺青的理由,往往有更深層的內容。更生少年關懷協會主任陳彥君說:「他們想要尋求保護,可能從小有被霸淩的經驗,覺得我刺個青它可以保護我、看起來比較兇就不敢再欺負我。或是他們有加入一些幫派、公司,他們會尋求一些共同的認同,把幫派公司的名稱刺在身上。」長期協助司法少年的工作者觀察,保護色與認同感是未成年孩子刺青的兩大推力,而在少觀所或矯正學校內,孩子在未成年時就刺青的比例也相當高。而在與少年接觸的過程裡,也不難發現有後悔的案例。除了失敗的刺青作品,也有少年會隨著歲月而興起去除刺青的念頭。陳彥君也表示,很多孩子是因為比較成熟了,也想要過不一樣的人生,開始想要把手上這些成長的記號去除,也有的人因為刺青引人注目,這也是一種困擾。三思而後行!除刺青痛苦艱辛的漫漫長路隨著雷射光點經過,刺青圖案中的填色開始沉入皮膚下。乍看之下,刺青顏色很快消除,事實上這只是色素暫時沉入皮膚,要經過多次的爆破程序,色素才會被擊碎消失。 醫美集團業者陳俊光說:「大概就是一般你刺青的十倍以上的疼痛,就是很用力的拿橡皮筋去彈你的這種程度,因為打下去就像在身上放鞭炮一樣。」除刺青的過程,必須經常中斷休息,必須透過冰敷來減少疼痛感。八年多前,陳俊光的醫美診所開始提供雷射除刺青的公益服務,為透過機構轉介的青少年免費去除刺青。除刺青的過程,就是一場毅力與疼痛的漫長拉鋸,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下去,陳俊光說:「刺青真的要三思後行,因為除刺青要花很大的時間、很大的痛苦、很多的金錢。」刺青有保障 你怎麼看待刺青這件事?拿出家長同意書,包括圖形、部位,甚至付費方式,都有詳細紀錄。在合格營業的刺青店裡,面對太過年輕的消費者都會有這份白紙黑字。雖然會有假冒家長簽名或是請人代打電話的可能,但刺青業者還是會盡量把關,就怕踩到法律紅線。雖然法律上,並沒有規定未成年刺青必須經過父母同意,不過,過去不乏因為刺青對象未成年,家長以未成年人訂定契約要有家長同意的法律依據,提告業者或要求賠償的案例。除了因為年齡可能面臨法律上的爭議,刺青在部分領域也受到嚴格限制。打開國防部網頁,對於刺青的規定,出現在憲兵報考的常見問題中;再查閱志願士兵選訓辦法,體格基準表上,對於刺青也有一定限制;而除了軍人,警察考試的體格檢查中,也不能有刺青。顯見,刺青在軍警界依然有一定的規範與限制。雖然相較過去,台灣社會對刺青的印象逐漸轉變,刺青不但成為一種藝術,更是一種比賽項目,台灣也有不少刺青師在國際競賽中獲獎。不過對於未成年刺青,業者還是相對保守。文化的轉變,讓刺青逐步產業化,也讓業者開始籌組工會,除了產業自律,也希望提供消費者一個選擇的依據。除了店家的營業登記,也可以查閱刺青師過往的作品作為選擇參考,同時刺青前的準備溝通也不能少。除此之外,想要紋身其實可以有另外一個選擇,一堂同樣在身上留下圖案的手繪課程開始密集展開,不同的是,所留下的圖案比起刺青,時效相當短暫。原本課程設定是要給青少年作為刺青的替代或是實際刺青前的適應,卻意外吸引許多親子組合參與。面對刺青在青春世代的盛行,更生少年關懷協會社工王庠茗建議,當家長發現孩子有刺青的想法時,可以試著與孩子溝通,同時引導孩子理解刺青的意義以及刺青是永久性傷口的事實。而一旦發現孩子在未告知的情況下刺青,家長更要保持冷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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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跆拳道人才出現斷層,基層如何培養新星?【獨立特派員】
顧展瓏 鄭凱文  賴振元/ 採訪報導 黃郁婷 / 整理報導上屆東京奧運台灣有4名選手參加跆拳道項目,到今年羅嘉翎是唯一代表,跆拳道在台灣真的沒落了嗎?其實,台灣的跆拳道成績曾經非常亮眼,近年來為什麼逐漸沉寂?選手們又面臨哪些挑戰?跟著在花蓮培育基層的奧運銅牌得主曾櫟騁,看看大、小選手們追逐夢想的故事。 奧運銅牌得主曾櫟騁 落腳花蓮培育跆拳道新秀一群國高中的小選手們,正盡全力衝刺,這是他們暑假的跆拳道集訓。跑兩圈相當於跆拳道青少年組一回合的比賽時間–兩分鐘,以這樣的方式訓練心肺功能,因為教練希望他們能在兩分鐘內,體能達到極限。穿上護具,小選手們前踢、側踢、旋踢、下壓等動作精準,一點也不含糊。在場上時而悉心指導動作,時而嚴厲的教練,是曾櫟騁。他曾在2012年的倫敦奧運拿下女子57公斤量級的銅牌,頂著奧運得獎選手的光環返台,他最後選擇落腳花蓮,擔任跆拳道基層巡迴教練。跆拳道基層巡迴教練曾櫟騁表示,自己是原住民,以前家境不太好。但一直有一個理念–未來也想要培養出像自己這樣的孩子。讓他們有一個希望,藉由運動找到不一樣的人生。 從跆拳認識世界 偏鄉運動選手踢出一片天!就讀新城國中,今年14歲的曾家樂,練習跆拳道兩年半。家樂的媽媽原本並不支持他練跆拳道,但看家樂練習得這麼拚命,還拿下花蓮縣太平洋盃全國跆拳道錦標賽的銀牌,媽媽才開始改觀。曾家樂的母親李霈雲說:「家樂跟我講說,那個弟弟有多頑皮、多頑皮,我說你以前就是這樣,你要好好帶人家。這讓我感覺他轉變很多,像小大人一樣。」跆拳道基層巡迴教練曾櫟騁坦言,其實很常看到偏鄉的孩子,不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裡,也不知道未來要幹嘛。但可能因為練了跆拳道,認識了這個世界,認識了台灣。有些人是沒有辦法離開花蓮的,但因為他學了這項運動,進而打開眼界的時候,會讓他知道人生是有希望的,而不是只有這樣。 跆拳道在台灣沒落了嗎? 如何完善制度成焦點跆拳道於1960年代被引入台灣,80.90年代台灣選手曾在國際賽場上取得相當輝煌的成績。然而,隨著2000年跆拳道成為奧運正式項目後,全球各國都開始投入大量資源,使台灣面臨更大的競爭壓力。自2004年雅典奧運陳詩欣、朱木炎雙雙拿下金牌後,台灣似乎就再也沒有更突出的成績表現。上一屆的東京奧運,台灣四名選手參賽,其中羅嘉翎拿下女子57公斤級銅牌;而今年的巴黎奧運,更僅有羅嘉翎一人負傷參賽,似乎出現了嚴重的斷層隱憂。跆拳道國手潘奎恩認為,可以再增加一些打國際賽的機會。因為國際賽有很多不同的選手,出去看的話,可能會有不一樣的想法,或是不一樣的經驗,這是在台灣可能沒有辦法遇到的。目前,台灣國家隊的資源相較以往已有顯著提升,國訓中心提供的教練薪資、選手津貼、住宿和營養服務均改善了選手的訓練條件。然而,基層資源缺乏和選手斷層問題仍待解決。前跆拳國家隊總教練暨彰化師範大學運動學系教授蘇泰源認為,需要更多的支持和誘因來激勵基層跆拳道的發展,建立更加靈活的淘汰機制,激發選手們的競爭力。他坦言,譬如說成人組的國手們表現得不好,要有替換機制,讓現在的國手們有警惕之外,青少年端也有機會可以取代正選的國手。資源分配不均和人才培育問題仍需從基層開始解決。雖然台灣面臨許多挑戰,但仍有一群人默默耕耘,持續發掘選手潛力。他們不僅致力於提升選手的技術水準,也爭取改善資源配置,為選手提供更多支持。無論是小選手,還是大選手,都為了夢想而努力,而更良好的資源與環境,才能讓他們持續朝夢想邁進,也讓台灣跆拳道在國際賽場上保持競爭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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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克蘭導演用鏡頭,記錄戰地孩子成長群像
烏克蘭紀錄片導演艾莉莎從2019年開始,在《戰火邊緣的青春》這部紀錄片中,拍攝了烏克蘭東部頓巴斯戰區五名青少年的生活。沒想到紀錄片拍攝接近尾聲,2022年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,這部紀錄片捕捉的俄烏戰爭前珍貴影像,在無情戰火下成了回憶。在戰火邊緣的孩子,如何能看見光明? 當槍聲成為日常 下一顆炸彈會落在哪? 2019年冬天,俄烏戰爭尚未全面爆發,不過在烏克蘭東部的頓巴斯前線,雖仍屬烏克蘭控制地區,戰火邊緣卻已經是居民的日常,時時刻刻都要擔心下一顆炸彈會不會落在附近。 頓巴斯是烏克蘭最大煤礦產地之一,礦工們每天到地底600到1800公尺深的礦坑中工作,就連青少年也不例外。 紀錄片中五名青少年之一的魯斯藍,小小年紀,同樣也得在礦坑這樣艱困的環境裡工作。(圖/佳映娛樂《戰火邊緣的青春》) 每一天的生活都充滿變數,就如同不知道何時炸彈可能來襲。同齡的孩子在玩耍的同時,身在戰火邊緣的孩子,卻必須知道「有砲擊時該怎麼做」。 無畏戰爭陰影 用自己的方式逐夢 於是,烏克蘭紀錄片導演艾莉莎來到頓巴斯,啟動了《戰火邊緣的青春》紀錄片拍攝計畫。籠罩在戰爭陰影下,看似窒息無望的大環境,卻無法壓抑青少年們追尋夢想的渴望。音樂、繪畫、攝影、藝術創作成了烏克蘭頓巴斯青少年釋放情緒的出口。 「這裡有戰爭,這裡有渴望」少年用歌詞唱出心中對於夢想的渴求,即使身處「地雷煙霧之海中」,他也不會就此放棄。(圖/佳映娛樂《戰火邊緣的青春》) 烏克蘭紀錄片導演艾莉莎說:「當身處在一個非常複雜的環境當中,在戰火邊緣,充斥各種經濟政治問題。縱使困難重重,他們仍試圖照亮自己的人生、去享受生命,他們有著強烈的企圖心去改變生命,同時去追尋自己的夢想。」 烏克蘭國旗在屋頂升起,伴隨著國歌,少年站在屋頂上大聲地說:「這個訊息,是要給那些以為頓巴斯只有親俄分離主義者的人。這裡是盧甘斯克,你看到車庫上有烏克蘭國旗,我們用傳統的方式升旗,配上烏克蘭國歌,如果不知道誰住在這裡就別亂說。」 少年在家中屋頂升起了烏克蘭國旗,用最傳統的方式,勇敢傳達出內心的想法。(圖/佳映娛樂《戰火邊緣的青春》) 而導演艾莉莎他不只記錄,更和五位青少年一起生活探索生命的可能性,回應一場烏克蘭冒險家瓦倫廷來自喜馬拉雅山旅程的召喚,開啟了「遠離戰爭之旅」。 近三年的相處,導演和五位青少年一起踏上了這段前往喜馬拉雅山的旅程,他們成了家人,也改變了彼此。(圖/佳映娛樂《戰火邊緣的青春》) 導演自願從軍 影像紀錄卻成揪心煎熬的回憶 戰火無情,紀錄片拍攝進入尾聲之際,2022年2月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。導演艾莉莎放下手邊尚未完成的紀錄片,志願加入武裝部隊,站上前線、捍衛家園。 艾莉莎說:「我發現現實比所有戲劇更駭人,當你所有的親友和主角們都身陷危險時,你如何還能拍攝紀錄下去?」 從軍四個月後,導演艾莉莎才從前線退下,準備完成紀錄片。然而當初紀錄下來的所有片段,都成為揪心煎熬的回憶。(圖/艾莉莎) 艾莉莎說:「我從戰爭前線回來,看到所有拍攝的影像,我哭了,因為我看到的世界已經不存在了,已經都被毀滅占領了。我情感上非常痛苦,很難去承受,但同時這是一個獨特的機會,能夠把我所能記錄、拯救的生命,融入到這部紀錄片中。」對艾莉莎來說,完成這部紀錄片是不可能的任務,因為從前線回來之後,重新開始不僅非常困難,繼續製作這部紀錄片更是痛苦的過程。 最溫柔的禮物 在戰火邊緣看見光明 導演艾莉莎也分享了,在前線時他還是會拍攝影像,作為影像記憶簿,如果不幸在戰場上喪生,他希望兒子能記得自己。而對艾莉莎來說,六歲兒子看完《戰火邊緣的青春》這部紀錄片後的回饋,對他而言是最重要的。 艾莉莎說:「我問我兒子他喜歡哪些部分?他回答說音樂和光亮,我很高興他說他看到光明,因為我們想在這部電影中傳遞的是,儘管身處黑暗,光明依舊會勝出,俄羅斯可以炸毀我們的城市、電力站,但只要我們依舊有光,我們會繼續戰鬥,我們不會退縮。」 俄烏戰爭仍持續著,片中兩位青少年魯斯藍、伊利亞,至今失聯生死未卜。《戰火邊緣的青春》片中沒有太多戰事衝突,而是聚焦青少年的生活群像。戰前的頓巴斯和五位青少年的自我探索、音樂與光亮,被永遠保存在紀錄片中,這也是導演艾莉莎送給自己、兒子和每一位觀眾最溫柔的禮物。 (※陳廷宇 羅盛達/採訪報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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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家咖啡館,如何讓司法少年再出發?
司法少年一旦處於沒有升學、也沒有就業的雙失狀態,重新落入犯罪系統的機率就會相對提高。但是要讓司法少年回到學校或留在職場上,卻相當不容易。不但要用心,還得有足夠的後援系統支持。位於台北市的「未來咖啡」透過職務訓練,幫助司法少年復歸社會。 如何從建立工作守則開始 搭起司法少年的復歸橋梁? 從備料到烹煮,在未來咖啡館超過半年的學習,小嵐為自己的職涯找到新的可能。然而,在咖啡館工作,並非只是為了學習一技之長而已。 更生少年關懷協會主任陳彥君認為,只要作息穩定,不管之後要復歸社會,回到學校念書,還是到一般職場工作,相對來講都會比較順利。 在咖啡館工作,有許多規定被嚴格執行,連廚房白板上也寫了許多備忘守則,這些規範背後,要學習的是約束與負責。 未來咖啡館經理洪國瀚說明,有可能之前司法少年沒有工作經驗,或者是本身作息不是很穩定,透過這些規範,可以調整自己作息,比較規律上下班,在工作當中也會比較負責任,把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做好。 更生少年關懷協會主任陳彥君希望,員工能學到一些跟人應對進退的態度,例如在職場裡面要怎麼待人接物,還有職場的禮儀,以及要怎麼做才能成為一名好的員工,讓他們可以慢慢與社會銜接上。 打了卡,在全員到齊開始晨會之前,先將咖啡館大致整理一遍,透過每天的工作,培養固定的作息時間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避免司法少年再度落入黑暗 協會如何因應? 未來咖啡館的員工大部分是涉入司法案件的少年,咖啡館是他們從少年觀護所回到學校或是社會的中繼站。 更生少年關懷協會主任陳彥君表示,這邊的孩子滿多都是司法系統轉介過來的,或是說有些是中輟、中離生,屬於未升學、未就業的狀況。這樣的話,他的保護官,或是他的社工就會把他轉介過來協會這邊評估,評估來這邊工作。 阿富兩年多前從咖啡館畢業,目前回到學校念書,專業科目是社工。 阿富坦言,自己的經歷比較特別,可能算是社工裡面少數有這樣經驗的人。所以如果能夠學習到社工專業,再回到第一線的話,會滿有幫助的。 希望將自己過去的經歷變成幫助別人的能量,這一天,阿富回到咖啡館,要陪伴孩子吃一頓「接風餐」。 更生少年關懷協會主任陳彥君解釋,接風餐就是孩子出少年觀護所後的第一餐。他希望是由協會來請客,而不是過去的黑道大哥。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,這個孩子可能就會很難回頭了。 用餐過程不談論嚴肅的話題,純粹為了攔截少年與過去生活的聯繫,也是接風餐最重要的意義。 除了制式的宣傳詞,小林還自動加上地點指引,實際街頭表現比練習時更優異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司法少年生活重建不易 盼能與社會重新接軌 司法少年在重建生活過程中,除了白天的活動,夜晚的休息也是需要關注的議題。 更生少年關懷協會主任陳彥君分析,許多孩子都是因為家庭失功能,才會開始有逃家、逃學的情況發生。因為如果沒有相對資源去處理家庭的問題,他有可能流落街頭,面臨到法律上的問題。 對家庭失功能的司法少年來說,安穩的生活空間,是重建生活的重要基礎,不過目前國內資源較為不足。 陳彥君解釋,因為青少年發展性的需要,所以需要的照顧人力,還有個別議題的輔導需求、情緒上的輔導需求都會比較重要。所以這方面的人力是比較缺乏的,組織也比較少。 為了不讓犯罪的過去與少年聯繫,咖啡館採用外送便當的策略度過疫情衝擊,對未來也有更多期許。 陳彥君坦言,用一家咖啡廳來包裝,是因為想要去機構化、去標籤化。希望客人走進來之後發現這個餐點好吃,我們的工作人員服務得非常好。然後才知道說,原來這是一間有故事的咖啡廳,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故事。希望用這樣的理念,讓這些孩子跟社會大眾不會距離得這麼遙遠。 透過餐點,送餐者與社會有了新的聯繫,送出的每一份餐點,都是對司法少年的培力,也是對生命改變的參與。 (※李婕綾 張智龍/採訪報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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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的身體不是你的 穿越虛實空間的性侵害
誘騙或偷取他人性私密影像後製作成商品,在網路空間永遠上架販售,這類數位性暴力」犯罪類型近十年益發猖狂,數據顯示兒少受害者逐年攀升,國小人數增福最快。受害者被迫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決定權,反成了任人宰割喊價的商品,以及滿足他人私慾的工具。這些發生在觸碰不到的虛擬世界,卻是拳拳到肉的性侵害。今年1月立法院通過數位性暴力「四法聯防」修法後,仍有未盡之路要努力。 圖一:數位性暴力是Z是代的日常生活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數位性暴力是Z世代的日常 使兒童與少年從事色情、性交、猥褻等行為的兒少性暴力案件每年都有。然而,透過網路、數位載具等途徑取得兒少私密影像,且以此威脅勒索對方的「數位性暴力」案件類型數量,近年失控般地增加。 表一:兒少性剝削案件種類中,數位性暴力案件量是其它的5.5倍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根據衛福部統計(表一),兒少性剝削的各種案件類型中,110年數位性暴力案件量為1,593件,是其它類型案件量的5.5倍;111年1月到6月份案件統計量達896件,僅半年便超過前年總數一半。 表二:兒少性剝削國小受害人數增幅最多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細看年齡分布(表二),兒少性剝削受害者以國中人數最多,不過國小受害人數增幅最多。 真實情況有多嚴重呢?記者來到年輕人聚集熱點高雄駁二藝術特區街訪,他們被稱為「數位原住民Z世代」,或邊走邊滑手機,或拿起手機與朋友開心合照,這是生活日常,然而數位性暴力也是他們的日常。 受訪高中生A:「就是學生之間會流傳影片之類的,不認識裡面的人是誰,頂多知道是哪個學校,(內容是)各種形式的性行為啊,車站廁所之類的,不知道從哪裡出現,也不知道是誰(傳的) 。」 受訪高中生B:「有一對學校情侶發生性行為,男方在過程中錄影下來,後來不知為何外流了,很多人在學生群組轉發,只要有轉發的人,都收到女方家長提告。」 受訪高中生C:「我們班有對男女朋友,女方傳給男生(私密照),男生有曾經給我們班幾個人看過,(記者:不是傳,是拿著手機給人看?),對,後來刪掉就沒事了。」 記者接連詢問幾位高中生,都表示在校園生涯中遇過數位性暴力狀況,甚至不分男女。身為男性的受訪大學生D表示,「(高中)自己遇過,就人家問要不要互傳私密照。」 情況如此氾濫,是因為數位性暴力已產業化。 圖二:北市婦幼隊查獲性私密販售網站,被害人有男有女,各年齡層皆有,甚至附上部分被害人個資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數位性暴力產業化 110年9月台北市婦幼隊查獲一名兒少性剝削案件時,發現主嫌電腦裡存著一個書籤網址,「就這樣小小的地方,才發現說原來還有一個這麼恐怖的論壇存在,」台北市婦幼隊警員張坤憲回憶。 打開潘朵拉的盒子後,員警發現這是一個由三名加害者營運了九年的性私密影像販售網站,名叫「觸感空間」。嫌犯透過位在美國加州的網域公司搭建網站,犯罪成本相當低廉,「境外網域公司配合查緝程度不一,而且也不用再找一個地方放伺服器增加被查獲的風險,」張坤憲解釋,科技讓犯罪更加方便、成本更加低廉,是數位性暴力有別於傳統性暴力的特點。 展翅協會秘書長陳逸玲指出,「傳統性暴力加害者下毒手的兒少多半在生活周遭,但現在每一隻手機都有照相錄影功能,加上網路,加害者觸及範圍不受地域或時間限制。」 為了躲避警方查緝,該網站會員採實名制,會員必須拿著身分證與本人拍照,並且賣出的每一個影片都標註獨特記號,一旦影像外流就能馬上揪出洩漏者,扣下該會員帳戶的所有資金。嫌犯與會員在同一艘船上,形成牢不可破的共犯結構。 為了增加獲利,有些私密影像會附上被害人個資,例如姓名、學校、公司、社群帳號或電話號碼等等,此舉讓私密影像更加真實,有別於事先設定好的A片,價碼更高、獲利更豐。 警方能掌握已知身分的台籍被害人數約1200位,會員數超過萬人,預估一年不法獲利超過新台幣3千萬元。 此不法網站幾乎天天更新影片,會員也能提供私密影像販售,所得與網站營運者分潤。但問題是,數量龐大的性私密影像從何而來呢? 圖三:檢警歸納出性私密影像來源的四種犯罪手法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性私密影像的4種犯罪手法 檢警從此網站歸納出加害者四大犯罪手法,包括假身分誘騙、偷拍、金錢物質誘騙並威脅持續拍攝、合意拍攝卻未經同意散布。 犯罪手法一,假身分誘騙。「例如,我的胸部長這樣,不知道正不正常,能不能交換照片看看,」陳逸玲解釋,加害者通常扮演聊知心話的好友、或者大哥哥、大姊姊,等兒少卸下心防後就開始收網。 另一種常見的假身分是星探,張坤憲表示,加害者假裝是模特兒公司、內衣公司、保養公司等的星探,過程都很正常,直到最後一步說,「你沒有不好看的刺青或胎記,滿符合公司需求,剛好有另外的私密處保養產品,也想請你代言。」被害者就這樣落入陷阱,甚至被威脅持續拍攝提供私密影像。 犯罪手法二,偷拍。通常發生在校園或交通運輸工具的洗手間,或者買春時偷拍過程。衛福部兒少性剝削諮詢會委員黃佩琪說,有些加害者在校慶開放校園時,在廁所裝針孔偷拍,防不勝防。 犯罪手法三,物質誘騙,威脅拍攝。婦援會社工師曾峻偉表示,小朋友玩的線上遊戲也成為加害者下手的平台,「只要你給我裸照,我就送你點數、送你裝備,」加害者再拿著這些私密影像威脅孩子持續提供。 表三:高達57.6%的被害者私密影像,來自於自拍或者合意拍攝,但卻未經同意被散布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犯罪手法四,合意或自願拍攝,卻未經同意散布。數據顯示(表三),高達57.6%的被害者私密影像,來自於自拍或者合意拍攝,但卻未經同意被散布。 此情況通常發生在伴侶之間,散布主因之一是「報復」,也就是「復仇式色情」。「甜蜜交往時,雙方覺得這是愛的表現,但分手後,就變成報復的工具,」曾峻偉遺憾表示。 散布的另一個原因是「有趣好玩」,通常轉發對象是朋友。張坤憲觀察,有些散布或轉傳之人「不知道這個行為的嚴重性,他可能不知道會被抓,覺得大家都在傳、都在散布,用這樣來合理化、合法化自己的散布行為。」 「即使我同意提供你私密影像,不代表我同意你散布或轉傳出去,這是兩回事,」婦援會執行長杜瑛秋說。 網路既便利且無遠弗屆的特性,致使這些性私密影像不知何時被散布到何人、何處,被害人處於「社會性死亡」的狀態,「那個恐懼是,我不知道哪一天我的影像會被拿出來」,可能是畢業時?結婚時?被害人「不再相信人、也不知道如何跟周遭的人互動,」張坤憲說。 即便傷害如此巨大,絕大部分被害人都不願主動求助或報警,為何? 圖四:私密影像被害人礙於人際輿論、威脅恐嚇的壓力,多半不會主動求,加害者更加有恃無恐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不願求助的被害人 「怕被罵,」張憲坤觀察,性私密影像受害者受到人際輿論壓力,因而不敢求助。尤其「檢討被害人」的價值觀致使被害人受到二度傷害,「就是你不自己不檢點、你傳這種照片,遇到狀況是你活該,」曾峻偉說。 成人尚且承受不住,遑論未成年兒少。從事兒少性剝削陪伴的展翅協會秘書長陳逸玲解釋,孩子除了怕被罵,多數亦受加害者恐嚇,「例如,你不拍照給我,我就殺了你父母等,」用受害者的親朋好友來威脅,致使兒少不敢求助。部分兒少轉而上網求助,卻不想加害者一人分飾兩角,扮演解決角色的同時,也附帶繼續提供影像的條件。 還有些受害者存僥倖心態,認為自己的影像只露身體、不露臉蛋,影響不大,「但受害者沒想過之前聊天時,加害者已取得你就讀的學校、社群帳號等,甚至透過社群貼文與回覆內容,進而拼湊出你的基本資料,」張坤憲解釋。 另有被害人報警時被員警勸退,「他們會說找不到人、難處理,」曾峻偉社工師曾碰過被害人因此沮喪絕望,認為連警察都不幫忙,乾脆不求助了。 父母是受害者最大的支持力量,也是預防數位性暴力的第一道防線。陳逸玲強調,「要讓孩子知道說,不管發生任何事,永遠可以來找我,爸爸媽媽絕對支持你幫助你」,建議家長一定要關心孩子的上網內容,「數位性暴力加害者是利用兒少渴望被愛被關注的弱點下手,所有社經地位的家庭都可能是受害者,」完全翻轉傳統兒少性剝削受害者來自低社經地位的狀況。 一味禁止絕對是下下策,「必須讓孩子學習自己決定,瞭解拍攝私密照之後有什麼後果,」陳逸玲強調,數位素養是Z世代的必修學分。 除了家庭支持外,法制支持更是至關重要。 圖五:今年1月立院通過數位性暴力四法聯防,加強法治嚇阻力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通過四法聯防修法,然後呢? 被稱為數位性暴力「四法聯防」修法今年1月7日、10日三讀通過,包括《刑法》、《兒童及少年性剝削防制條例》、《犯罪被害人權益保障法》、《性侵害犯罪防治法》。 修法前,數位性暴力加害者僅能以散布他人隱私的「妨害秘密罪」、損害名譽的「誹謗罪」,以及「散布猥褻物品罪」來起訴,除了罰則低以外,還會汙名化被害人的性私密影像是「猥褻物品」,相當不恰當。 修法後,《刑法》增設「妨害性隱私及不實性影像罪」專章,將各種形式的數位性暴力入罪,包括Deepfake深偽換臉技術;並且提高刑度,最重處1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,得併科50萬元以下罰金。 《兒童及少年性剝削防制條例》亦提高刑責,最重可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,得併科300萬元罰金;無正當理由持有影像也要罰,並增加網路業者下架與保留證據之責。 《犯罪被害人權益保障法》提升層級至行政院來督導保護成效,並且新增「犯罪被害人保護命令」,得命被告禁止對被害人或其家屬做恐嚇、騷擾、跟蹤、或交付被害人性影像等行為,強化被害者人身安全。 《性侵害犯罪防治法》讓性私密影像被害人也準用此法。杜瑛秋解釋,性私密影像受害者中,有一群人不是兒少(得用「兒少性剝削防制條例」)、不是性侵(得用「性侵害犯罪防治法」)、不是親密關係(得用「家庭暴力防治法」),修法前這群人是法治孤兒,修法後,被害人可得到諮商、社工、訴訟等資源補助,並且個資不得被曝光。 即便通過修法後,仍有未盡之路。立委王婉諭認為,累積查緝專業與增加專責查緝人員是重中之重,目前除了台北市外,其餘縣市並沒有專責查緝人員。然則,數位性暴力已產業化,龐大複雜的犯罪產業鏈,再加上網路科技日新月異,急需專責人員及查緝專業。 另外,檢警社福的橫向聯繫系統需完整建置,避免加害者成了漏網之魚,亦避免被害人不斷重複被詢問相關問題。 最後,網路、社群平台等業者的責任,陳逸玲指出,業者有移除、偵測、教育三層責任。除了移除影像外,需要發展偵測的科技來主動巡邏網路內容,最後要教育使用者網路風險意識。 (※邱惠恩 鄭仲宏/採訪報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