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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 /  林蕙竹

  (圖片:院內石碑。圖片來源:樂生˙青年提供。)


【以院作家,大德曰生(í īnn tsok ka,tāi-tik  ua̍t sing)˙樂生院民的故鄉】

  「以院作家,大德曰生。」是樂生療養院裡石碑上的一句話,意即樂生院民進入到樂生療養院後,便以此為家;《易經》中的「天地之大德曰生。」意為:天地間最大的道德便是愛護生命。此句話以此勉勵樂生院民在療養院區中,愛惜生命、休養生活。


  走訪樂生療養院,有三條路可以走上去。一條為新大樓與舊院區間以樂生橋為連接;一條為經過新大樓後繞經捷運工程局施工處,走約20分鐘的路程;一條為經過舊院區附近的地方社區,走過新莊機廠的圍牆,便會通到捷運迴龍站的三號出口。每一條道路若非磕磕絆絆,即是需要耗費大量時間,忍受熾熱陽光爬坡上樂生院區。

(圖片:樂生橋建好前,院民須走的通道。路旁皆為鐵絲網,行走路程20分鐘。)


   住在最高處的藍阿姨今年已經87歲,她說起以往的樂生時,眼神中帶著嚮往、帶著懷念,「以前的樂生門口很漂亮喔!門口直接通往中正路,旁邊有樹有花,真的很漂亮!」原先部分舊院區已經被拆除,空出空間給新的醫療大樓。藍阿姨提到不願搬入新的大樓,「電梯很可怕欸,你看我的手,連操控車子都不簡單,電梯故障卡在裡面要怎麼辦啦?」藍阿姨的十指部分蜷曲、部分被截去,雖然能夠自在的在大空間裡操縱車子轉彎,但在狹小空間中,卻無法如此靈活移動。

(圖片:院民藍阿姨。)


  樂生療養院自救會榮譽會長李添培阿伯今年已經86歲,是第一批面臨拆遷而住到組合屋的院民。現在的舊院區居住人口已不復當年的450位,僅餘7、80位,「新大樓位置很小啊,就是病房。」移入新大樓居住的院民,被當作病人對待,少了房舍後的庭院可以種菜、少了一群人一起看電視的歡笑聲、少了餵養貓狗的喜悅,更少了和大家一起吃飯、進佛堂、上教會的點滴時光。


【樂生保存運動中的挫折。】

  樂生保存運動中,李添培阿伯提到過去的事情,難過的說,「那時的抗爭啊,很多院民受不了,有的自殺、有的上吊,我現在想起來齁,還是很難過的。」時任行政院蘇貞昌院長當時喊出90%保留,是已拆除大半部分的院區再保留九成,但後續又因捷運工程的需要,要再繼續拆除。


  當時的行政院林組長邀請前往行政院抗爭的院民進入院內,表示要聆聽他們的訴求,要開會進行討論。當李添培阿伯一行人進入行政院後,林組長表示:「樂生院的院民,要為北市北縣600萬人民犧牲。」添培阿伯痛心的說,「臺灣這樣已開發的國家,工程進行卻還要犧牲人民的居住權?」;藍阿姨原先居住於貞德舍,在當時拆遷爭議中,曾經被警察圍起宿舍6、7次。「還不夠嗎?吃這麼多還不夠嗎?」言談中的委屈和難過,被迫離開原本家的傷心表露無遺。

(圖片:李添培阿伯。)


  對樂生居民而言,樂生是他們過了大半輩子的地方,「樂生是我第一個故鄉。」添培阿伯說。當初樂生療養院建造前,日本皇家接納學者的建議,先行前往歐洲開會,確立「痲瘋病不傳染」的價值觀,回來時仍以隔離之方式建立樂生療養院。添培阿伯表示,現在只希望社會可以用誠心、愛心和細心,對待漢生病患,停止任何形式的歧視。


【青年學生的力量,伴隨院民走過抗爭點滴。】

  青年學生在樂生保存運動中,扮演極為重要的角色,「學生們很純潔,還沒受到社會污染。看到他們六步一跪,腳都磨破了,我都流眼淚了。」添培阿伯看著一旁的學生,眼神中傳達出感恩與疼惜。「沒有這些學生,樂生早就被拆掉了。」一直很關心學生身體的藍阿姨,不斷詢問樂生青年是否覺得太熱、是不是會太辛苦,噓寒問暖的傳達出深深的感激與心疼。


  對添培阿伯而言,他最喜歡的是樂生療養院的煙筒。「剛來的時候,我還帶著書,想說我病好了就要回去念書,每天都很努力。我那時候問先來的人說,怎麼樣才可以回去,他們告訴我,從煙筒那邊出去就可以出去了。」添培阿伯後來才知曉,在樂生院區中過世的人,會被火化,燃焚的煙便會從煙筒出去:「我才知道,原來那就是出院。」看著煙筒,阿伯心中仍深刻記得當時對「自由」的嚮往。


  樂生院民的抗爭,僅僅是為了想要保留家鄉,安然度過晚年,能夠想唱歌的時候高歌一曲、能夠在想要出去串門子時可以找到好友們;能夠和朋友一起下山購物、閒逛、能夠和朋友們一起接受所信仰的神明的洗禮。樂生療養院早已不是單純的療養院,而是自成一格的小社區,在迴龍捷運站的山上生生不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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