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欄
霹靂舞登上奧運殿堂,台灣Bboy陳柏均幕後操刀
邱惠恩 周明文 / 採訪報導 邱惠恩  / 整理報導 霹靂舞(Breaking)首次登上奧運殿堂。籌辦2024巴黎奧運霹靂舞賽事的主席是台灣人、B Boy陳柏均。從混堂口的歹囝仔,到成為奧運霹靂舞賽事的總舵手,陳柏均將霹靂舞視為不斷突破(break)未知人生的解藥。初識霹靂舞 一手操辦巴黎奧運霹靂舞的賽事主席陳柏均,來自台灣。奧運結束,卸下重擔,終於在9月能接受媒體採訪。 採訪當日安排的第一個拍攝行程是陳柏均平日的訓練菜單之一:象山跑山。沒錯,不是「爬」山,是「跑」山!從永春捷運站開始一路慢跑,穿越騎樓、馬路、學校、廟宇,中途兩度停下來打太極跟練武術,跑到六巨石瞭望101大樓後跑下山,喝一碗愛玉冰暢快一下,再一路跑回家。 「不管是舞蹈的舞,還是武術的武,其實一輩子一直在做就是不斷的訓練。」陳柏均目前是舞團老闆、WDSF世界舞蹈總會霹靂舞項目全球負責人,同時也是人夫與人父,再怎麼因為這些身分忙碌,他總不忘記舞者的身分,自律地管理身體,日復一日,「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,我喜歡這些,那我每天做這些練習是很理所當然的」。 陳柏均與霹靂舞的第一次接觸在11歲,「我爸那時買了L.A. Boyz的錄音帶給我,他希望我學英文。」但反而是嘻哈文化、服飾穿搭與霹靂舞走進陳柏均的生命。 90年代的台灣剛解嚴沒多久,學校鮮少有街舞社團跟民間舞蹈教室,「那時候跳舞就是標新立異、就是壞小孩,會被學校老師跟父母罵,覺得你難道要去當舞男舞女嗎?」但陳柏均還是自己看錄影帶練舞。 陳柏均國中時期曾被年長的大哥哥欺負,嚥不下這口氣的他,跟朋友在MTV看完古惑仔電影後,直接結拜,自己當老大,「我國中是帶頭的(台語),很壞,跳八家將、混堂口,」這段時期他不再跳舞,考過全校前三、也當過全校最後一名的他,直到國三升學時,為了想跟當時的女友、現在的太太進同所高中而開始唸書,最終計畫失敗,但卻再度開啟跳舞契機。 陳柏均進入和平高中熱舞社後,跟著同儕揮汗練舞、準備社團成果發表,有了歸屬感,也沒時間再去街頭混,正式告別放蕩不羈的歲月。為了繼續跳舞,陳柏均高中與朋友創舞團,大學正式成立舞蹈工作室。 喜愛李小龍的陳柏均,工作室擺放李小龍的畫、雙節棍、木人樁、健身器材,2014年還學習太極。他的霹靂舞風格因此混合了格鬥武術和有動有靜的太極,「霹靂舞是很剛強的,動作很有爆發力、很硬;可是我練了太極之後發現我身體會有以柔克剛的感覺,這些方式讓我的舞蹈有不同的表現方式。」 獨樹一格的霹靂舞風格讓陳柏均奪下2016年BIS世界總決賽冠軍,常年到世界各地的霹靂舞賽事表演跟擔任評審,也是第11屆總統文化獎青年創意獎得主。在霹靂舞圈越來越有知名度後,陳柏均被邀請擔任巴黎霹靂舞賽事主席。 籌備奧運霹靂舞 2024年巴黎奧運首次納入霹靂舞成為競賽項目。辦過大大小小國內外霹靂舞賽事的陳柏均,深知操辦賽事的艱辛,再加上自己「中華台北」的身分,奧運賽事主席一職於他而言絕對吃力不討好。 「我一開始沒有要接,但這件事還是得有人去做。」最終,陳柏均因著一份對霹靂舞的熱情與責任,2022年接下巴黎奧運霹靂舞賽事主席一職,「已經跳舞跳了30年,大家都叫我老師,那老師不應該有點責任嗎?不應該有點社會責任?對世界不應該有點責任嗎?」呼應了他最喜愛的英雄人物蜘蛛人的座右銘:能力越大,責任越大。 籌備一項新興的奧運競賽項目,一切從零開始。尤其霹靂舞來自街頭孕育出的嘻哈文化,「它有很強烈的娛樂效果、藝術性很高,也很極限運動,」陳柏均表示,籌備過程時的決策原則是要符合運動家的精神,但又不能在街頭文化上「走味」。 陳柏均舉例,霹靂舞尬舞時,常見有舞者朝著對方手掌朝上,比出握住某個東西的手勢(圖3),「這個動作就是請對手吃我的生殖器官,」陳柏均解釋,此動作是強烈挑戰、甚至挑釁對手的意味。「這個我不認為是不敬,這真的是視情況而定,有些人他很敏感。」因此,此手勢一旦出現在奧運場上,就會被認定為不當行為,失去參賽資格。另外,原本規定身為奧運選手不能擔任其它文化賽事的評審,但陳柏均認為,霹靂舞在運動領域中方興未艾,此規定會斷了很多舞者的生計,「大部分的選手,他們可以拿到的收入是什麼?當評審。因為一場評審可能是新台幣一萬五到三萬不等,或者更多。你真的定了這個規定,請問你我吃什麼?所以我把它改掉。」陳柏均認為,可以先把餅做大後再嚴格規定。制定或更改規範勢必影響他人利益,作為賽事主席,有時陳柏均為了公正性也必須拒絕朋友好意,因而常招致罵名,「我為霹靂舞做事,可是會被霹靂舞人認為,我變成穿西裝、然後站著、很ego (自負)很臭屁」,「我做一場奧運其實真的是看清人生跟人性。其實也好。」回首來時路,困難重重,但就像霹靂舞的英文名字break一樣,陳柏均用舞者跟武者的身分,突破一關又一關未知的人生,「其實你問我對我來說霹靂舞是什麼?我覺得它就是一個我不斷突破人生的一個解藥。」奧運霹靂舞不走味 來自街頭文化的霹靂舞首次踏入巴黎奧運。觀看賽場設計,圓形尬舞場地,再加上背後大大的Boombox(手提式收錄音機),讓人聯想到70年代嘻哈起源地美國布朗克斯區街頭,音樂一下群起尬舞的氛圍。Boombox下方是兩位播放音樂DJ,選手跟裁判事先不知道DJ會放什麼音樂,舞者比賽當下得即興起舞。兩位MC(microphone controller)主持人掌握賽事流程,炒熱現場氣氛。滿滿的嘻哈元素,融入進奧運賽場中。甚至正式比賽前,賽事主席跟9位裁判先輪番上陣尬舞,來一場賽前裁判秀。「如果沒有judge solo(裁判跳舞),我們該怎麼去respect(尊重)這些人給我們的評價呢?因為輸跟贏的決定權交給他們嘛,所以他們必須得break、得跳舞,」台灣巴黎奧運霹靂舞參賽選手孫振認為,此次奧運「真的把一個很文化性的街舞活動發生在這個體育最高殿堂裡」。此次霹靂舞進入奧運不是沒有批評聲。部分人士認為,嘻哈文化是一種生活風格與方式,不是競技,不應該被評分。其實,奧運委員會也曾針對「霹靂舞是運動還是藝術」一題詢問B Boy跟B Girl,並製作成影片,結果各種答案都有。「我覺得霹靂舞可以是表演、可以是藝術、可以是運動,全看你把它放在什麼樣的平台上,」陳柏均表示,霹靂舞原本是次文化,但因為奧運進入普羅大眾的視野,「大家對霹靂舞的觀點完全改變,政府企業支持的資源相繼進來,媒體爭相報導,」他正面看待奧運隊霹靂舞領域的影響。鑑賞霹靂舞 奧運競賽過後,競賽影片留言區相當精采。有的人表示雖看不懂仍覺得精彩、有的則認為看不懂讓人困擾,還有質疑裁判結果有問題、評分太主觀等等。尤其澳洲B Gril RayGun的袋鼠動作引起廣大討論,被做成各種迷因成為茶餘飯後的揶揄話題,還有人認為這根本不是在跳霹靂舞。到底裁判的評分標準是什麼?我們該怎麼鑑賞霹靂舞呢?「運動裡保留了藝術性,所以客觀中會有主觀。」陳柏均解釋,霹靂舞有音樂與舞蹈美學,不是單純翻好高、轉好多圈、大地板動作好屌而已,「如果要完全客觀,叫機器人來跳舞就好。」本屆奧運霹靂舞國手教練蘇志鵬建議,可用奧運評判的五個標準來入手:舞蹈技術(Technique)、執行力(Execution)、舞蹈詞彙量(Vocabulary)、原創性(Originality)與音樂性(Musicality)。首先,以舞蹈技術來說,霹靂舞常見極限的肢體動作,例如頭轉等大地板動作。通常難度越高,現場氣氛越嗨。不過,「看起來」很厲害,不一定真的技術厲害。「因為霹靂舞沒有難度係數分數,它不像體操、跳水已經做了難度係數判斷,有3.2難度或7點多難度, 所以即使是技術難度,我覺得它還是存在大量的主觀在裡面。」第二,執行力(Execution)。舞者有沒有失誤動作,以及動作與動作之間的「連貫性」好不好。蘇志鵬解釋,執行力與技術有高度相關,「因為你要做很困難的動作,就要冒很大的失誤風險。」第三,舞蹈詞彙量(Vocabulary)。霹靂舞有四個基礎舞步:搖滾步 (Top Rock)、排腿(Footwork)、大地板(Power Moves)、定點(Freezes),所有的霹靂舞都是立基在這四個基礎舞步上做創新。「舞者的身體語彙能不能全面地使用這四個基礎舞步,所衍生出來的所有的動作,」蘇志鵬解釋。第四,原創性(Originality)。像是有沒有跳出新的動作,「我認為原創是最難追求的,但是也是這個運動中最特別的,」蘇志鵬舉例,體操發表原創動作必須經過世界體總認證,難度分數才能夠算分數。但是霹靂舞不用,因此,「發表一個沒有人做過的動作可能就會很獵奇,但這個沒有人做過的動作有沒有難度又是一件事。」舞蹈動作若能展現自身風格品味更好,「霹靂舞是很講就風格的,」孫振以滷肉飯為例,有人加筍乾、有人變成麻辣滷肉飯,「舞蹈加入你的個性、你的品味,以及動作設計上的小巧思,那都會讓動作更豐富。」第五,音樂性(Musicality)。「當你在鑒賞街舞比賽的時候,你一定都要邊聽音樂邊看,你才會知道他在跳什麼、他為何舞動。」孫振表示,如果一方技術極好卻沒跳在拍子上,對上一個技術不難,「但能夠把音樂轉換成實體畫面,基本上這個舞者會贏。」蘇志鵬解釋,一首歌的節奏、歌詞、編曲、樂器,甚至歷史脈絡要傳達什麼,都關乎舞者有沒有辦法用身體、「用所有的技術原創、執行力跟語彙力去把音樂表達出來。」最後,蘇志鵬分析,技術性跟執行力偏運動判斷,原創性跟音樂性偏藝術判斷,詞彙量則是串聯運動跟藝術的橋樑,「建議民眾可以將霹靂舞理解成帶有藝術性的運動項目。」
專欄
流亡藏人在台灣,深度思考自由的意義
尹雯慧 羅盛達 / 採訪報導黃心亮 / 整理報導 流亡藏人歌手–龍珠慈仁,他和台籍伴侶在印度認識,結婚後來台,原本以為從此可以結束流亡生涯,卻因為無國籍者、台藏婚配的組合,遲遲無法獲得居留權。經過多年抗爭,2018年終於取得居留權的龍珠慈仁,開始以傳統藏地民謠創作者的身分活躍於台灣,也為島嶼的創作空間帶來另一種風貌。 是歌手也是廚師 流亡藏人在台灣的日常   拿著從印度帶來的傳統樂器,哼唱自己創作的藏文歌謠。身穿傳統服飾,捲起衣袖,賣力示範藏地美食的製作工序。這些都是在台藏人–龍珠慈仁在花蓮縣壽豐鄉的生活日常。 龍珠慈仁–他是歌手,也是詞曲創作者;他是廚師,同時投身社區營造工作;他來自中國甘肅的安多藏區,也是擁有台灣身分的台灣女婿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去年開始,他在鄰近家裡的社區辦公室得到一份正職的工作,這是他人生中,第一份有穩定收入的職業。他說:「因為我從來沒有領過穩定的收入,有了穩定的收入,心裡比較開心,也比較穩定。」 多元就業專案經理人李珊說:「勞動部的多元就業方案,目的是希望培力在這個社會上比較難找到工作的人,我們就一起想辦法申請這個計畫。」這個計畫主軸是以食農教育為主,龍珠慈仁本身就非常會做食物,也很願意參與,希望可以學到一些他以前不會的事。 烹煮奶茶時,需要一遍又一遍地不斷嘗試味道。眼前的香料奶茶茶包,是龍珠慈仁從顛沛流離的流亡記憶中,提取出的鄉愁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台藏婚配權益受阻 流亡者如何重獲自由? 龍珠慈仁適應生活環境的困難,他的伴侶蔡詠晴,再清楚不過。2008年兩人在印度相識後,隔年結婚,隨後長子出生。即使兩人婚姻登記合乎台印兩國規定,卻因為龍珠慈仁無國籍者的身分,不見容於台灣當年的移民法令,而遲遲無法取得居留權。 2010年,他們找到「白刷刷黑戶人權行動聯盟」,這個組織致力關注國際家庭、移工、移民等跨界移動者議題,讓台藏婚配權益的問題得以浮上檯面。(圖/蔡詠晴) 白刷刷黑戶人權行動聯盟專員鄭小塔說:「以跟台灣人結婚的藏人配偶來說,2010年的時候,很現實的困難就是生活上經濟花費的困難,當他的護照被註記的時候,他就每半年得要出去一次。我認為還有另一種困難是心境上的,就是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擁有一般人的生活。」 還有一種刁難,就是兩個人必須要分開做境外面談,問同樣的問題,然後去核對兩人的答案是否相同。 龍珠慈仁的伴侶蔡詠晴說:「譬如說他會問你,你們是幾年幾月幾日幾時幾分約會的,這一定會不一樣,不一樣你們就是假的。再來他們還會問一個最不能問的,就是你們第一次性交是在何時。我覺得他們帶有歧視,跟本來就是有那個惡意,不讓你通過。」 為什麼要做境外面談?國際家庭互助協會主任龍煒璿說:「會透過非常多的面談去刺探、去判斷婚姻的真實性,用這個東西去決定婚姻真假,才決定能不能讓這個藏人配偶進來。」 為了一家能夠團聚,龍珠慈仁與蔡詠晴展開長漫長的抗爭之路。2009年結婚,一直到2018年龍珠慈仁取得台灣身分,這條路他們走了整整9年。困難重重的異國婚姻,是龍珠慈仁始料未及的結果,他想像中的自由國度,存在著流亡者難以理解的地緣政治與國家利益的角力。 與世界的溝通橋梁 音樂成為重要精神寄託 擁有身分是如此重要,卻又如此艱難,也讓音樂創作成為龍珠慈仁最重要的精神寄託,是他和世界溝通的橋梁,也是他梳理思考脈絡的方式。來台灣之前,龍珠慈仁在印度的流亡藏人社群已是小有知名度的歌手,踏上台灣土地面臨的層層試煉,讓他的創作開始轉向。 龍珠慈仁說:「在台灣我開始拿西藏的傳統樂器,才正式地去展現,西藏傳統的歌,與自己的創新。」向傳統根源回溯,反而為龍珠慈仁打開新的藝術表演之路。他獲邀與台灣不同的表演團體合作,像是優人神鼓與台灣國樂團,拓展自身演出內涵的維度。 龍珠慈仁的長子拉木東竹,今年已經14歲,經常跟在父親身邊一起演出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龍珠慈仁長子拉木東竹說:「爸爸不會教我很多東西,我就用我的節拍去配他而已,也不算是學,就是一起練習的概念。」 一路走到現在,對龍珠慈仁來說,什麼才是真正的自由?他說:「真正的自由就是,心裡面沒有任何恐懼,你想要說什麼就說什麼,你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,你想要住哪裡就住哪裡,不用問任何人。」 黃郁婷/編輯
專欄
俄烏戰爭二週年 俄烏戰場上還剩誰?
陳彥婷 邱惠恩 / 採訪報導俄烏戰爭滿二周年,俄烏戰場上還有誰呢?第一線的兵源是兩國的隱患。戰場搖滾區的歐盟在承受動蕩不安的政經局勢中,援烏聲浪已不復往日熱烈。美國援烏法案也卡關國會。俄羅斯的好盟友中國、北韓、伊朗等已形成不可小覷的集團,讓俄烏戰爭不在只是兩國的戰爭。 烏國男性持續面臨是否拋下一切赴戰場的難題。(圖1/獨立特派員) 沒有上戰場的勇氣 2月份的烏克蘭首都基輔只有攝氏兩度,但在獨立廣場,集會民眾仍排成長長人龍,手拿FREE AZOV(釋放亞速營)的牌子,搭配汽車喇叭車,要大家勿忘備俄軍俘虜的烏軍。這是三個月以來第10次集會。 28歲的薩沙也是集會活動一員,他正面對一個難題:有入伍參戰的準備嗎?「我覺得有天我們所有人都要去。」薩沙說。 2月24日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後,烏克蘭政府禁止18歲至60歲男性出境,除非有特殊原因。薩沙便一直留在基輔擔任志工,走訪全國運送人道物資。 但薩沙為何沒去從軍呢?「我沒有懦弱到想離開烏克蘭,卻又沒有前往戰場的勇氣,」薩沙向記者如此坦白,即便他16歲便有醫師開立不適合當兵的證明。 然而,烏克蘭的戰況已經快沒有時間讓薩沙猶豫。2023年烏克蘭春季反攻成效不如預期,今年2月更失去東部頓內次克州的重鎮阿夫迪夫卡,這讓俄軍在烏東漸漸連成包圍烏軍的戰線,也因此烏克蘭宣布從阿夫迪夫卡撤軍。 烏克蘭政府預計再招募45萬至50萬人入伍,徵兵廣告散布在烏克蘭城市各個角落,但成效有待商榷。被爆出的逃役手段五花八門,有人試圖游泳過境而喪命。也有人透過人口販賣門路非法進入他國。甚至政府徵兵辦公室還發生收受賄賂協助逃役等醜聞。 烏克蘭國會正在審議新徵兵法草案。表1/獨立特派員 政府從去年下半年就提出新的徵兵法草案(表1),預計把徵兵年齡下限由27歲降低至25歲,18歲以上者可自願入伍。另外,新增發送電子徵兵通知書來加強監控力道,因此,烏男很難再像過去藉口沒有收到紙本通知書。並且境外烏國男性在大使館處理文件時也需出示軍方登記紀錄。 另一方面,新草案加強逃役者的懲處,例如褫奪駕照、凍結銀行戶頭等。然而,新草案被批侵犯人權,官方因而刪除未在時限內匯報的人禁止房產買賣,以及縮緊殘疾人士入伍標準等。目前草案已一讀通過,內容隨時可能更動。 「現在法律朝令夕改,我怕他們降低門檻,」薩沙表示,如果降低門檻,自己手中不適合當兵的醫師證明很可能等同廢紙。 海外的烏國男性也同樣可能因新草案而被迫回國當兵。「去年12月曾有一波恐慌,很多人大排長龍趕去辦理護照續簽等手續,」薩沙的朋友弗拉德表示,開戰時他人正好在海外,權衡利弊下選擇在國外生活。他表示,政府即使凍結帳戶,海外烏人還是可以另開海外帳戶,「只是我不太想這麼做,因為我只想繳稅給自己的國家。」 面對新徵兵法草案,弗拉德表示,自己與海外的朋友們都認為根本沒起到鼓勵作用,反而引起憤怒,「我們都同意增加賦稅,願意繳更多稅支持國家,但我們不知道這個法令到底要幹嘛。」 仍在戰場的傷兵 仍有烏克蘭傷兵持在前線作戰。圖2/獨立特派員 前線戰場真的很缺士兵嗎?記者前往基輔一家專門製作義肢的復健中心找答案。目前復健中心9成的客戶皆為士兵,大多因為踩到地雷,或被坦克、飛彈擊中而需要截肢。 「命運弄人,不知道為什麼我受傷生還,但同伴卻命喪戰場。」42歲的亞歷山大無力的訴說與同袍天人永隔的殘酷現實。他所待的小隊去年曾在阿夫迪夫卡苦戰,他駕駛戰車運送步兵時,被俄軍坦克炸斷整隻左腿,雖幸運生還並截肢,但終生需要倚靠義肢輔助。 亞歷山大雖人在基輔,卻時常與前線戰友聯繫,也因此更加難受與自責,「因為當你躺在這裡,戰友們卻在寒冬中、戰火下,我很想去找他們、幫助他們,但又明白自己根本幫不了什麼忙。」 當問到前線實際缺兵狀況時,亞歷山大表示不能回應這類敏感問題,但是確實有傷兵仍在前線作戰,「如果只是膝下受傷,有些人都習慣繼續作戰。」亞歷山大就曾被戰友建議復原後可繼續開戰車,「同袍說不需要腳,遙控器就夠了,」講到這裡,亞歷山大露出採訪過程中難得的一抹微笑。 令人心寒的貪腐 嚴重的貪腐帶來的不公平,讓民眾為賣命的前線戰士感到不值。圖3/獨立特派員 雖然新的徵兵法草案還未正式通過,但執法部門明顯加強徵兵力道。例如餐廳、健身房等,都曾發生官員向適齡男子查詢文件且發徵兵通知,此舉形同強迫入伍。相關影片在社交媒體廣傳。 「徵兵辦公室的人來我們餐廳,檢查所有人的文件,凡是符合徵兵年齡且符合條件的人都收到徵兵通知書,」在基輔經營好幾家克里米亞餐廳的凱瑪爾表示,官員「拜訪」的狀況偶爾出現,他展望未來,「這類狀況應該只增不減,所以我們可能招募與訓練更多員工,或者雇用女性代替男性,以此降低職位突然空窗的風險。」 凱瑪爾也身為適齡的徵兵對象,他表示自己準備好隨時赴戰場,「這無可避免,國家需要軍隊是現實,如果不如此做,俄軍就會侵門踏戶。」 「我明白不能撤退,撤軍就代表我們背叛他,」尤莉亞站在兒子謝爾希的墓地前回應記者。24歲的謝爾希自願入伍,去年11月在烏東重鎮庫皮揚斯克作戰時,小隊被敵方無人機突擊,同行兩人重傷、一人被擄,謝爾希與另一同袍不幸陣亡,寶貴的生命在2023年11月3日畫下休止符。 喪子之痛讓尤莉雅差點有輕生的念頭,但為了女兒,他把思念轉化為支持軍隊的力量,近日向兒子所屬的隊伍捐贈無人機。他支持政府加大徵兵力道,但他同時認為嚴重的貪腐帶來的不公平,加上行軍調配制度不完善,在在都讓民眾為賣命的前線戰士感到不值。 「戰爭初期,很多男性離開家園自願入伍。如今,都是被迫帶走。國家的貪腐問題和發生的這些事都很讓人失望。我不明白推動前線士兵作戰的是甚麼,」尤莉亞認為,若要通過反貪腐相關法案,恐怕又要再發動一次有如2013年底發生的「廣場革命」。 美俄總統大選 俄、中、北韓形成類同集團同盟,讓各國處理俄烏戰爭時,被迫將中國、北韓納入考量。圖4/公視 俄羅斯同樣兵源吃緊。為了補強兵源高薪召募古巴人上戰場,甚至腦筋動到來俄羅斯工作的中亞移工。 儘管美歐對俄實施經濟制裁,然而,俄羅斯官員表示,中國與印度已經代替歐洲成為俄國能源的最大買家。其他重要產業也可以從第三地取得,像是台灣的工具機去年就被爆出輾轉透過土耳其與中國轉運至俄國。 中國與北韓不顧國際譴責聲浪,陸續與俄國總統蒲亭會面,成為俄羅斯手上的好籌碼,藉由加深與中國這樣的一個關係,它形成了一個類集團的一個對抗模式,確保美國、歐盟、日本在處理俄烏戰爭相關問題時,被迫去思考中國、北韓等問題,」國防院網路安全與決策推演研究所政策分析員詹祥威分析。 俄羅斯3月份舉行總統大選,詹祥威分析,只要不影響到菁英統治階層跟財閥們的利益,就難以撼動現年71歲的蒲亭的掌權之路,「不管有沒有總統大選都不影響戰爭,蒲亭反而藉由選舉,對周遭的勢力進行忠誠度測試,」詹祥威表示,去年曾出現瓦格納領袖叛變,之後也陸續出現零星反對勢力,藉由選舉可以讓反對陣營現身,進而掃除,重新鞏固政權。 蒲亭續走總統之路幾乎沒有懸念,但是美國11月的總統大選就有諸多不確定性。尤其前總統川普有望捲土重來,代表共和黨參選下一屆美國總統,並且他已經再度展現狂人語錄。 今年2月10日川普遍公開表示,沒有達到協議目標的北約成員國,「我不會保護你們,事實上,我還會鼓勵俄國為所欲為。」 今年1月5日公開演說中則表示:「所有在烏克蘭死去的人本不該發生、以色列本不會被攻擊、我們也不會通貨膨脹、中國也不會對台灣虎視眈眈、北韓對我很滿意,但現在他們不滿意了,拜登是最糟糕的總統。」 詹祥威指出,拜登強調戰略平衡與區域穩定,反觀川普,「不可預測性跟不可捉摸性,是世界各國對川普執政最不放心的地方,如果川普又當選,烏克蘭跟台灣都要特別小心。」 美國參議院在2月13日通過950億美元的援外法案,其中6百億是援助烏克蘭。然而,眾議院是否通過還有得等。 歐盟援烏聲浪不復往日 經過半年協商,2月1日歐盟終於通過4年5百億歐元的援烏基金。圖5/公視 緊鄰戰場的歐盟在戰爭初期援烏聲浪最大。今年2月1日歐盟終於通過4年5百億歐元的援烏基金,333億為貸款,170億無須償還。但此議案從去年6月就提出,過了大半年才通過。可見歐盟援烏聲浪不復從前,主因在於經濟壓力。 全球通膨,再加上接待烏克蘭難民已成為多國財政負擔。德國贏創工業集團執行長庫爾曼去年9月受訪時直言,「德國近年德利於俄國便宜的天然氣,如今情況不再,這重創德國經濟。」歐盟對俄實施經濟制裁,俄國不再提供歐盟便宜的能源,成為歐盟國家難以承受之重。 被生計壓得喘不過氣的法國農民,在拖拉機擺放訴求:我們要用自己的專業活下去。圖6/公視 日益艱困的生計,也點燃歐盟農民的怒火。由於俄羅斯封鎖黑海,烏克蘭大量的農產品轉而從波蘭等地輸出,造成歐盟農產品價格大跌,歐盟還免除烏克蘭的進口配額及關稅。雪上加霜的是,歐盟要求農民遵守日益嚴格的減碳排規定。歐盟農民從今年1月開始,陸續爆發農民駕駛拖拉機示威抗議,原本最挺烏克蘭的波蘭,農民也用拖拉機封鎖烏克蘭重要的對外邊境公路。 這些經濟壓力恐讓基於自我利益考量、不顧全球大局的極右派勢力有機會竄升,左右今年6月的歐洲議會大選,削弱援烏力道。 「極右派與保守主義的想法是,遠在幾千公里外的戰爭與我何干?為何要我犧牲油價水電跟稅來支持烏克蘭人打勝仗?」詹祥威表示,在這個關鍵時刻,各國如果放棄援烏之路,「他會向獨裁國家釋放一個訊息,也就是大家都可以為自身的戰略與利益考量而輕易侵略他國,並且不會有懲處跟後果。」
專欄
有望翻轉主流演藝圈?一窺台灣地下偶像文化
地下偶像發源自日本動漫,相對於主流偶像,他們背後沒有大經紀公司支持、沒有完美形象,依賴粉絲陪伴一起成長。原本許多台灣粉絲會去日本追地下偶像,但疫情期間無法出國,轉而關注國內的地下偶像,使得台灣的地下偶像文化,在近3年間百花齊放。 下偶像風潮席捲台灣 直擊特殊粉絲文化! 地下偶像最經典代表,是日本2005年問世的AKB48。而地下偶像的風潮,如今延燒到台灣。 台南藝術大學動畫藝術與影像美學研究所副教授羅禾淋解釋,「地下」兩字,其實跟地下樂團的含意是很像的,就是一群人在沒有商業的支持下,組成的偶像團體,所以叫「地下偶像」。 地下偶像文化中,有個表達鼓舞偶像的特殊模式,就是粉絲的呼叫應援。地下偶像經紀人火火說明,最早有此文化時,粉絲喊的東西也沒有意義,其實只是把一些聽起來好像很有精神、很有趣的詞,湊在一起。 地下偶像Ruka Banana被粉絲暱稱為蕉蕉,是位富有舞台魅力的表演者,很快就能把氣氛炒熱,熱到最高點時,有的粉絲甚至會被扛起來。蕉蕉解釋,這被稱為「起飛」。喜歡隨興表演的他,甚至會走下舞台和粉絲同樂。 蕉蕉說:「我是比較皮的表演者,我會跳下去跟大家一起玩,我很喜歡大家享受當下的那種演出方式。我不是單純的表演者,他們也不是普通的觀眾,是我們一起在完成這首歌。」 其實地下偶像不像一般的偶像,有大量資金做後盾,所以大多有正職的工作來維持生計。但蕉蕉因為太喜歡這個舞台,不顧爸媽反對,毅然投入全部心力,當個全職的地下偶像。蕉蕉也坦言,剛出道時非常害怕,尤其是領錢時,總會想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。 地下偶像Ruka Banana與「起飛」的粉絲互動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「就像看著朋友一樣」 地下偶像主打親近成特色 地下偶像表演的舞台經常離觀眾非常近,這種小劇場式的演出也是地下偶像的一大特色。台南藝術大學動畫藝術與影像美學研究所副教授羅禾淋解析,粉絲可以非常近距離看到表演,感動程度會差很多。就算他表演得不完美,但就好像是看著一個身邊的人,可能是你的鄰居、你的朋友,或者是你的同學。 地下偶像給粉絲的親近性,除了表演,還有表演之外的物販時間,彼此可以直接交流。「物販」指粉絲掏腰包,購買偶像的周邊商品。透過物販,地下偶像和粉絲之間,可以產生比一般偶像更強的連結。 羅禾淋觀察,物販時間有握手機會,粉絲跟偶像就可以近距離的聊天寒暄,偶像也很需要支持者,直接幫他們加油打氣,所以其實是一個正向的循環。 地下偶像Neko認為,地下偶像跟一般偶像不一樣的地方,應該是距離感。因為以一般的地上偶像來講,其實要見到他們的機會不多。粉絲在物販時間來找他們時,就可以跟粉絲聊聊對今天演出有什麼想法,或是偶爾會交流一下。 而物販的收入,是地下偶像重要的資金來源。地下偶像經紀人小布表示,地下偶像沒有大型的經紀公司營運,所以絕大部分都是大家一面在演出,一面營運。需要做自己原創的周邊商品來販售,增加粉絲的黏著度。 地下偶像DeDe在物販時間,一邊為粉絲簽名一邊和對方聊天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起源於女僕咖啡廳 地下偶像可望翻轉主流文化? 女僕咖啡廳是地下偶像文化的重要發源地,除了提供地下偶像表演的舞台,有些地下偶像在出道前,也曾在女僕咖啡廳服務,對動漫文化耳濡目染。女僕咖啡廳主打陪伴,會有服務生打扮成動漫中常見的女僕模樣,來和消費者互動。 為了吸引更多客人到店內消費,女僕咖啡館開始有了唱歌跳舞的表演。台南藝術大學動畫藝術與影像美學研究所副教授羅禾淋說明,一開始女僕表演都是跳一些翻唱曲、動漫曲,但是慢慢地專業化,也開始製作自創曲,所以才從女僕咖啡廳,逐漸發展出地下偶像的文化。 女僕咖啡廳內的「女僕」和顧客合照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地下偶像文化在台灣目前仍然很小眾,然而,由於疫情緣故,不便於台灣觀眾追日本偶像,導致台灣地下偶像文化在近3年蓬勃發展,逐漸形成風潮。 羅禾淋分析,台灣很適合發展地下偶像,因為台灣的動漫迷多,他們也已經非常了解日本動漫偶像的生態,所以他們的接受度高,不會排斥這個領域及環境。 他也表示,前幾年剛好是獨立樂團反攻主流的那一年,台灣已經經歷過,所以如果把地下樂團跟獨立樂團套用到地下偶像,一定也會迎接一個反轉。 台灣地下偶像真會有逆襲主流演藝圈的那一天嗎?源自日本的地下偶像文化能不能本土化,開展出獨特的樣貌?未來就讓我們繼續陪伴地下偶像們,一起拭目以待。 (※萬真彣 黃政淵/採訪報導) 黃郁婷/編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