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欄
泰緬邊境反抗軍照護中心,讓傷兵得以安心治療與休養
2021年緬甸政變,武裝陽春的反抗勢力相較政府軍的優勢武力,仍然相當脆弱。反抗軍在戰場上受重傷,必須送到泰緬邊境的醫院接受治療,還得提心吊膽擔心被緬軍發現,而受傷的反抗軍因為醫療資源匱乏,有不少人就此犧牲。在長年的戰亂下,他們飽受摧殘的心靈,又該如何得到慰藉? 緬甸政變戰火不斷 反抗軍受重傷卻無法安心治療 2021年緬甸政變後,年輕人與老百姓提槍武裝、反抗軍事獨裁。在這三年裡,反抗者們在戰鬥中受傷、被炸彈波及,或是有戰友在自己的面前去世。這樣的場景,每天都在上演。 18歲的薇薇身為反抗軍,半年前在邊境的另一頭遭緬軍突襲,步槍子彈打中他的右手臂,他費盡千辛萬苦跨越邊境,甚至差一點因為失血過多而死。大部分受傷的反抗軍就像薇薇一樣,若是重傷就必須送到泰緬邊境的醫院救治,但是在病情穩定後,因為反抗軍的身分敏感,他們沒有辦法在醫院久待。 薇薇說:「有些奇怪的人會來問我事情發生的經過,問我為什麼傷口這麼嚴重? 被問太多次我就說騎機車出車禍。我知道他們是緬軍的耳目,所以我更難說些什麼。後來有朋友來探病,我就暗示他們,我旁邊的人不能信,那時我很害怕。」 祕密照護中心成立 反抗軍安心休養的庇護所 薇薇後來透過在泰國的友人牽線,輾轉來到了這間祕密成立的反抗軍照護中心。在這裡,他終於能夠喘一口氣。 簡陋的床鋪與擁擠的空間,雖然這裡環境沒有泰國醫院舒適,但至少他們不用擔心緬甸軍方上門逮人,整天提心吊膽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一年半前在邊境的一場戰鬥,間接讓這座照護中心得以成立。SCC照護中心創辦人內齊林回想當時,他跟三名孩子還有上百位難民,為了逃命,冒著被緬軍砲火追擊的風險,徒步跨越了邊境河流。 九死一生活了下來,但他的丈夫仍在叢林裡奮戰。他不希望獨善其身,為了反抗獨裁政權,他也希望出一分力。內齊林說:「那一天,我丈夫跟他朋友打給我,請我去一間診所,幫助受傷的反抗軍,從那天至今,我一直在做照顧傷兵的事。」 雖然在照護中心的人們,行事盡可能低調、不引人注意,但仍會有疑似緬軍間諜的不速之客找上門來。內齊林說:「緬軍跟蹤我們的車,故意做得很明顯,因為他們想要讓我知道有人在跟蹤,希望我會怕,這樣我可能就會離開、放棄。」 成立一年半以來,照護中心收容了超過400位的傷兵。內齊林透過他與國際組織的人脈,還有過去在邊境經營生意的經驗,成功建立了一間讓傷兵得以安心休息的庇護所。 撫平內心的傷口 緬甸流亡者如何互相扶持? 戰場上,士兵們身體遭到砲火摧殘,留下了一些無法回復的傷口。但有時候,心中的創傷,才是最難以被撫平的疤痕。在泰緬邊境的小鎮郊區,這個名為Joy House的機構,是由一群緬甸社工以及外國NGO工作者所成立。機構內的課程是希望幫助緬甸流亡者,可以治療這兩年半來的傷痛,一點一滴撫平心中難以言喻的傷口,一起在這個地方相互扶持。 Joy House執行長內齊(Nay Chi)說:「在這裡的很多老師、學生,在這場災難中失去了自己的摯愛。這些心中的困難是我們難以協助克服的,課程其實也沒有辦法完全幫助他們,但至少可以在這條療傷的路上,陪著他們一起走過。」 很多人申請要加入,但因為資源不夠,只能接受少部分人。這也意味著,一間Joy House不夠。需求太多,資源也消耗得很快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小提琴手蒲山在兩年前逃離緬甸後,有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巨大的壓力,連家門都不敢踏出一步。但是朋友介紹他來到Joy House擔任老師之後,在這裡教導小提琴,讓學員們可以藉由音樂,找到心中的平靜。 蒲山說:「我第一次來教他們的時候,因為大家很陌生,所以不這麼友善。所以我跟他們說,音樂是一種不需要溝通就可以交流的語言,可以讓人與人之間產生連結。」 蒲山在教學的過程中得到救贖,他幫助了別人,也解救了自己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Joy House執行長內齊說:「我們會團結,必須一起把這些過去的苦難慢慢從根部消化。我知道這需要時間,可能沒有辦法改變全國的苦難,但至少可以從我們自身開始做起,這就是Joy House正在做的事。」 這些難以痊癒的傷口將會跟著緬甸這個世代一輩子,然而緬甸社會被軍事政變撕裂的社會傷痛,更需要經過幾代人一點一滴慢慢耕耘,才有可能漸漸癒合。 (※楊智強 蘇威銘/採訪報導)
專欄
緬甸反抗者流亡異鄉,尋求外界力量支援前線!
2021年緬甸政變後,軍政府強力鎮壓、四處追捕抗爭者,來自緬甸的威脅與騷擾步步進逼,讓他們必須不斷流亡。但為了持續支持緬甸國內的抗爭,他們用盡各種方法尋求國際的力量。而來自他國的社群也看到了緬甸人民反抗的韌性,不斷輸入資源,讓緬甸抗爭的星火,得以持續下去。 台灣聲援緬甸聯盟  成為流亡者的堅強依靠 台灣聲援緬甸聯盟的創辦人杜可可與他的團隊,在2021年2月緬甸政變之後,持續為國內的反抗勢力募款,至今已經將近三年。他們除了跟在台緬甸社群募資之外,台灣的團隊也加入了國際串聯,向全世界的海外緬甸人募款,並且頗有成效。 杜可可表示,政變持續越久,軍隊會越累,大家也都會累,但募款支援前線能停止嗎?如果停止後,其他人也跟著停掉怎麼辦?他說:「我不可以停,我不管怎麼累,還是要做。」 台灣的募款不能停止的原因很簡單,因為在緬甸,有很多人需要來自國際的資源,而這些資源對他們來說甚至可以救命。 從事反抗運動遭緬軍追捕 流亡者的一線生機 接受台灣緬甸社群資助的流亡者為數眾多,其中一位就是Tokyo。今年剛滿30歲的Tokyo,在緬甸發生政變之後,他就加入反抗活動。當時,Tokyo跟志同道合的夥伴組織了線上支援小組,透過各種方式的連結,並且從網路上學習到2019年香港反送中運動抗爭知識。他們將這些方法,帶入到自己的反抗活動之中。 這是仰光即時的軍事哨口訊息,讓城市游擊戰的人可以查看,在現場的人可以藉由這個地圖程式避開警察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Tokyo在仰光進行了地下反抗工作一年後,緬軍發現他的蹤跡,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刻得以脫逃。在泰緬邊境城市待了幾個月後,又發現遭到跟蹤、追捕,甚至軍政府的人,還追到他躲藏地點的門外叫囂、威脅。 在Tokyo最徬徨、最害怕的時候,杜可可以及台灣聲援緬甸聯盟,透過海外緬甸社群的相互通知,即時發現了他的需要。Tokyo說:「他會幫助我繼續從事線上支援反抗的工作,他也說可以保護我的安全。當我決定要逃離城市時,我獲得很多他的幫助,除了金錢支援之外,也還有很多情緒上的支持。」 與日本記者合作 緬甸流亡記者如何找回「聲音」? 這三年來,除了Tokyo之外,還有其他緬甸流亡者也面臨著軍政府追捕,還有各種其他的生存危機。 直播中,記者H對著鏡頭說:「我有相機、我有帽子,我們是記者。民眾現在對我們有一些敵意。」現場十分混亂,H為了自保,在直播上露臉、公開身分,解釋他面臨的困難。但是,災難也就此降臨。 這個畫面播出後的當天晚上,軍方就到緬甸自由媒體中心突襲要抓H,從那天起,H就開始逃離、躲藏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緬甸流亡記者H對著鏡頭說:「後來我徒手泳渡莫艾河,水的深度已經到達我的下巴。在這樣的狀況下,我在三天內努力游了五次,才能抵達對岸。」他逃到泰國之後,原本以為可以喘一口氣,但沒想到他卻遭到同居的室友背叛,偷拍攝他的新聞工作內容,通報緬軍。至今,H必須不斷搬家,躲避埋伏在城市裡的軍方耳目。 在手機鏡頭的另一邊是日本記者久保田徹,對H來說,在跟緬甸媒體斷了聯繫後,能遇到國際媒體,對他來說就像是溺水者遇到浮木一般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久保田徹長年進出緬甸拍攝紀錄片,他深知記錄歷史與事實的重要性。在政變過後的2022年7月,他再次進入緬甸採訪,但卻遭到了緬軍政府的逮捕。2022年11月,在國際壓力與日本政府的營救下,久保田徹在緬甸國慶時獲得特赦,讓他得以回到日本。 被釋放之後,他深感失去自由的痛苦,更同感緬甸同業無法發聲的困難,因此他與另一位也曾遭到緬甸政府關押的日本記者,一起設立了專屬的新聞網站,致力與緬甸的流亡新聞工作者合作,持續報導真相。至今已經與超過10位的緬甸流亡媒體人合作,而H就是其中一位重要的合作夥伴。 久保田徹說:「H是一名相當有毅力的記者,他曾經在抗議現場採訪,但他現在沒有辦法去了,所以H選擇利用動畫來報導新聞。他完全了解、也知道這些繼續報導的風險存在,但是他仍然選擇繼續報導。這種不屈的精神是我們相當尊敬的,這也是我們想要支持他的原因。」 遠渡重洋,跨海而來的支援,都因為被緬甸人努力不懈的反抗而感動。相反的,從遠方來的支持,也是讓緬甸反抗者,持續下去、沒有放棄的原因之一。 (※楊智強 蘇威銘/採訪報導)
專欄
緬甸青年投身反抗軍,對抗軍政府求自由!
2021年2月,緬甸爆發軍事政變,之後緬甸內部反對軍政權的抗爭不斷。雙方僵持將近3年,2023年10月底,緬甸東部、北部等地都爆發反抗軍的反攻潮,並且成功奪下許多緬甸軍方占領的城市與要塞,讓緬甸反獨裁長時間的低迷,出現了新的希望。 記者前進反抗軍營地 直擊部隊為何而戰 為了要進入反抗軍的所在地,採訪團隊搭了3個半小時飛機,從台北飛到曼谷,再搭了8小時的巴士,到泰國與緬甸的邊境。 要進入烽火連天的緬甸並不容易,經過了幾天的協調,並且多次更變行程。最後,熟悉反抗軍的中間人,開著小卡車,帶採訪團隊出發。 跨越泰緬邊境檢查哨、進入緬甸國土後,原本平坦的柏油路變成崎嶇顛簸的紅泥土路,路上行人看記者的眼光,也多了幾分警戒。 帶著幾分忐忑的心情,小卡車抵達簡易木製哨口,柵欄升起後,穿著簡易軍裝的反抗軍向採訪團隊行禮。記者進入了緬甸叢林裡,反抗軍駐紮的祕密基地。 因為武器的水準差距太大,反抗軍必須且戰且走。猛虎特殊部隊的營寨,在幾個月前也遭空襲,付之一炬後,才搬到現在的據點。 猛虎特殊部隊分隊長盛恭回憶,緬甸軍人故意讓反抗軍親眼目睹割頸畫面,用砍頭的方式冷血殺害兩名戰友,另一位則是以直接向額頭開槍的方式處決。當時有一些居民、難民,還有一些反抗軍、緬甸軍正在渡河逃難到泰國邊境,緬軍還掃射正在逃難的人,當場死了七、八個人。 緬甸的內戰至今已經將近3年,總共超過2萬5千多人遭到逮捕、1萬9千多人被關在監獄中。並且造成了有4千2百多人死亡。而這個數字,每天都在攀升。 猛虎特殊部隊主要任務是埋伏與突擊,因此常會跟敵方近距交戰。面對緬軍的優勢火力跟戰機空襲,他們曾經打得相當吃力。 煙硝下的愛情故事 憑藉什麼信念堅持下去? 盛恭是2021年政變後,才提起槍反抗獨裁,但是身為猛虎特殊部隊指揮官的拉波,從11歲就加入克倫族反抗軍,擁有超過20年反抗軍事獨裁的經驗。戰爭的殘酷對他來說已是日常,讓他真正害怕的,是其他的事物。 猛虎特殊部隊指揮官拉波坦言,自己在什麼時候會害怕呢?就是子彈不夠多的時候,害怕犧牲自己的夥伴,擔心無法達到希望及目標。 除了跟著拉波出生入死的戰友之外,妻子是他最大的支柱。在戰場上,他們互相扶持。 猛虎特殊部隊士官長瑙昆表示,還是很想要開心地跟丈夫(編按:猛虎特殊部隊指揮官拉波)一起過日子,現在還沒有過過開心的生活。因為革命還未成功,他們都很希望革命趕快成功。 戰場上的愛情,結局通常非常極端,也很脆弱。但他們仍抱著希望,一起走下去。 反抗軍奔向戰場 迎向什麼樣的明天? 這一天,指揮官忽然要大家緊急集合,拉波一邊跟電話那頭的友軍通話,一邊向部隊透露了準備上前線的消息。 本來都穿著便服的士兵們,接到緊急出發的命令後,馬上回帳篷著裝,整理需要的物品,穿上軍服,拿好各式武器。軍營裡瀰漫著一股低氣壓,大家的沉重的心情,全寫在臉上。 跟據克倫邦的傳統,拉波跟妻子會在部隊要出發之前,舉行簡單的祈福儀式,將特殊的石頭磨成粉末,跟水混合後,灑在士兵的頭上、背上。並且也會給予部隊成員們特殊的信物,讓他們帶在身上,像是護身符一樣,保佑平安。 猛虎特殊部隊指揮官拉波祈求,大家這次出入平安、事事成功!要互相幫忙,才能屢戰屢勝! 大夥們在出發之前舉起三隻手指照相,留下他們反抗獨裁政權的照片。要上前線的士兵跳上卡車。留下來人們在門口向他們敬禮、給予祝福。 遍布在緬甸各地、數萬名的緬甸反抗軍,在將近三年裡,不斷重複著類似猛虎特殊部隊的日常,就是為了他們共同的信念而戰。而那個盼望,就是推翻軍事獨裁、恢復民主制度,返回到家中與親人團聚。回到三年前那種,被稱是平凡簡單的日常生活。 (※楊智強 蘇威銘/採訪報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