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欄
921震後台中三叉坑部落重建,行政疏失導致土地糾紛
921大地震之後,位於台中東勢山區的三叉坑部落被迫遷村重建。不過,現在重建區內,卻有族人被提告要求拆屋還地。直到這時候族人才發現,自家房子底下的土地一直沒有完成過戶。這件隱藏了20多年的行政疏失,終於在部落裡沸騰起來,居民何時才能安心展開新生活? 三叉坑重建之路 家園下的土地屬於誰? 沿著山間的鄉道,轉進名為三叉坑的部落,三叉坑位於台中東勢區北方的山谷間,是一個緊鄰大安溪上游的泰雅部落。這裡曾經是921震災中,中部大安溪沿線受創最嚴重的部落所在地。受創嚴重的部落,被當時的地方單位評估不適宜原地重建,於是整個部落踏上了移地重建的路途。 歷時6年,原部落45戶居民才結束棲身組合屋的生活,搬進新蓋好的家園中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80多歲的秀蘭阿嬤,就住在部落連排建築的最後一棟,也是當年遷建的族人之一。搬進新家後,部落裡開始出現自稱地主的人,宣稱握有土地所有權。當時大部分的族人並沒有放在心上,因為當年移地重建,部落族人必須放棄原有的土地,才能換取新建地,所以即使有人以地主名義要求還地,族人也認為公部門會妥善處理。然而,2021年7月,包括秀蘭阿嬤在內的幾戶族人卻收到要求拆屋還地的訴訟通知,直到現在。住戶們還是不清楚自家房子底下的土地,到底是誰的名字。 秀蘭阿嬤說:「根本沒有想到說,會有這個問題!」目前部落族人所居住的房子,依照重建時程,在2004年取得建照,同時在2005年10月,建築完成取得使用執照。然而,整個過程中,甚至直到搬遷入住,族人從沒想過要去申請相關謄本確定土地所有權。 居民成立自救會 製作地籍圖釐清土地持有情形 攤開自救會製作的地籍圖,三叉坑受災戶重建自救會代表林建治說:「最棘手的部分,就是被法拍的那幾戶,總共五戶是被法拍的。我們很訝異,原來那麼複雜。」 在族人接到拆屋還地的訴訟通知後,部落展開訪調、製作地籍圖,希望釐清土地持有與使用情形。(圖/三叉坑受災戶重建自救會) 製作完成的地籍圖上,持有者包括部落居民、國有地、以及外地人,其中最大的問題癥結就在外地人的身分。林建治表示,原住民保留地,它是不能買賣的,不能跟漢人、平地人買賣,但實際上卻已經掌握在平地人的手裡。 林建治所提及的,是在原住民部落裡,族人們心照不宣的借名使用,也就是所謂的人頭登記。但他也點出問題,正因為土地借名使用、持有狀況複雜,導致重建區的土地,不僅沒有完成徵收,在族人遷入居住後,也沒有過戶到族人名下。而這個沒有完成土地轉移登記的行政缺失,一直到重建區有土地遭到法拍轉手,新地主向法院提告請求拆屋還地,才在部落裡沸騰起來。 重建區內只有66筆土地完成轉移登記。而在31筆國有地中,也只有14筆正在辦理申請轉移。另外有39筆土地還在私人手裡,影響戶數約22戶,也是族人最擔心的未爆彈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法扶律師介入協助 隱藏20年的行政疏失如何解? 部落組成自救會開始陳情抗議,然而,族人被新地主提告要拆屋還地的訴訟卻沒有因此停止。在法律扶助基金會介入協助後,實際的訪調,一再超乎扶助律師們的想像。 隱藏在悠久歷史下的行政疏失,最終爆發後卻迫使受災族人站上法院。面對這場訴訟,扶助律師的策略也很直接。 法扶基金會專職律師馮鈺書說:「這是一個集體社區的重建行為,這個取得土地所有人,雖然經由法規程序,不過我們還是認為,他有惡意取得的情況,屬於權利濫用。另外,族人信賴公所的行政行為下重建房屋,我們有主張時效取得地上權。」 除了訴訟,律師團也試圖尋找三叉坑重建過程中缺失的一角。監察院的調查結果明確指出,針對三叉坑重建,當年原民會是以專案方式報請行政院補助8405萬經費,其中確實有一筆用在土地取得和地上物補償的2000萬款項,但當時負責辦理業務的和平鄉公所卻沒有將相關的資料與經費收支,送交原民會核銷、備查,導致目前找不到任何土地價購的證明文件,可以證明當年確實有合法從地主手中取得土地。 面對20多年前的行政缺失,現在的和平區公所期待中央能提供協助。三叉坑部落族人的土地問題,還有待相關單位協助解套。921的天災重創不但沒有塵埃落定,三叉坑族人的新聚落生活也還沒真正來臨。 (※李婕綾 張智龍/採訪報導) 黃郁婷/編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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橫跨半世紀重返蘭嶼,薩米藝術家的奇蹟之旅
今(2023)年5月,來自挪威的國寶級薩米原民藝術家馬漢士,舉辦了《薩米文化|台灣印象》半世紀回顧展。馬漢士44年前第一次來到台灣,在台灣各地及蘭嶼旅行,留下深刻的印象。現今在旅居挪威的策展人王湘鄉協助下,馬漢士帶著自己的藝術創作,重返心心念念的島嶼。 曾遊歷台灣 薩米藝術家馬漢士重返舊地辦展 今年5月23日,在陽明山上的文化大學華岡博物館,舉行了《薩米文化|台灣印象》半世紀回顧展的開幕記者會。受邀展出的挪威藝術家馬漢士為78歲高齡,是北歐的原住民-薩米人。 挪威薩米藝術家馬漢士44年前曾到訪台灣,足跡遠達蘭嶼。他與台灣的深刻緣分,打動了旅居挪威的台灣景觀建築師王湘鄉,於是決定替他跨海辦展。 策展人王湘鄉說:「很感動,因為我自己也是一個移民,在這個外國人的家裡,看到一系列台灣的照片,而且是我根本還沒有出生時候的台灣,我覺得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。」 馬漢士長年關注薩米文化在挪威政府殖民主義,以及挪威化政策下遭受的不平等待遇。他透過藝術創作,傳達對飽受壓迫的原住民文化,和生態議題的反省與思考。馬漢士獲得不少獎項與肯定,2022年更被挪威國王授予聖奧拉夫勳章爵士榮銜。 此次來台展出的作品包含多種形式,除了藝術家廣為人知的傳統薩米文字地圖的製作外,更包含當年旅行蘭嶼的田野成果。馬漢士的地圖沒有邊界,只有水文和高山,這是他美學的中心思想。 藉由作品表露對不同文化的相互尊重時,也蘊藏了藝術家重返故地,拜訪故友的想望。馬漢士表示,想要分享他在台灣曾感受到的喜悅,希望大家能夠理解台灣對全世界來說,是一個重要的地方,達悟人也是。 挪威薩米藝術家馬漢士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重溫蘭嶼記憶 薩米人與達悟人的奇蹟相遇 來台灣辦展,是馬漢士重返記憶的路徑,路的另一端,是他心心念念的蘭嶼,以及在那裡曾經待他如家人的朋友。 馬漢士回憶,當年他造訪蘭嶼,一位年輕人款待他至家中,並讓他待了數個星期,他就是Shimanewan。馬漢士口中的Shimanewan,中文名叫作周朝明,得知久違的朋友將要來訪,他特地請假,從台北連夜趕赴蘭嶼。 當年周朝明騎機車載著馬漢士環島多次,馬漢士留下大量珍貴的影像紀錄,島上許多角落都有兩人友誼的見證。相隔多年,兩人終於有機會再次重溫年輕時的旅行。 周朝明認為,這應該是緣分,「馬漢士要過我們雅美人的生活,融入我們雅美文化、社會裡面。」 馬漢士也感嘆:「再次造訪那些我曾經去過的地方,我急切地想要為這些美麗的地方拍照。對我來說,能夠再次回到這裡,是人生中的奇蹟。所以我真的很高興這真的成真了。我無法用我的嘴巴大聲喊出來,但我在心裡吶喊著。」 馬漢士睽違44年與蘭嶼友人周朝明相見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馬漢士蘭嶼之旅雖結束 愛與羈絆沒有期限 時間為小島帶來許多改變,不過,馬漢士當年親眼目睹的核廢料儲存場卻仍然屹立。曾參與挪威環境運動的他,談起當年的景象,歷歷在目。特意再度前往核廢料儲存場,馬漢士徘徊的身影,彷彿有許多未竟之語。 馬漢士提到,他認識一個雅美人曾在核廢料儲存場工作,可以從他的臉上看到一些白色的斑點,看起來非常不自然,於是開始對這個地方產生懷疑。當馬漢士返家後,他才得知這裡是核廢料儲存場,這是當局做的一件很糟糕的事。 5月下旬已經是飛魚季的尾聲,薩米藝術家重返蘭嶼的奇蹟之旅也順利完成。飛魚來年仍會再度造訪,說不準自己歸期的馬漢士,有了達悟的族名,那是蘭嶼的家人,為指引旅人方向,而留在他心上的座標。 馬漢士說:「我的薩米名字是Elle-Hansa,我也有雅美的名字,叫作Shibiasonkunakum,意思是一個有著善良心腸的人。」 (※尹雯慧 羅盛達/採訪報導) 黃郁婷/編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