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欄
流亡藏人在台灣,深度思考自由的意義
尹雯慧 羅盛達 / 採訪報導黃心亮 / 整理報導 流亡藏人歌手–龍珠慈仁,他和台籍伴侶在印度認識,結婚後來台,原本以為從此可以結束流亡生涯,卻因為無國籍者、台藏婚配的組合,遲遲無法獲得居留權。經過多年抗爭,2018年終於取得居留權的龍珠慈仁,開始以傳統藏地民謠創作者的身分活躍於台灣,也為島嶼的創作空間帶來另一種風貌。 是歌手也是廚師 流亡藏人在台灣的日常   拿著從印度帶來的傳統樂器,哼唱自己創作的藏文歌謠。身穿傳統服飾,捲起衣袖,賣力示範藏地美食的製作工序。這些都是在台藏人–龍珠慈仁在花蓮縣壽豐鄉的生活日常。 龍珠慈仁–他是歌手,也是詞曲創作者;他是廚師,同時投身社區營造工作;他來自中國甘肅的安多藏區,也是擁有台灣身分的台灣女婿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去年開始,他在鄰近家裡的社區辦公室得到一份正職的工作,這是他人生中,第一份有穩定收入的職業。他說:「因為我從來沒有領過穩定的收入,有了穩定的收入,心裡比較開心,也比較穩定。」 多元就業專案經理人李珊說:「勞動部的多元就業方案,目的是希望培力在這個社會上比較難找到工作的人,我們就一起想辦法申請這個計畫。」這個計畫主軸是以食農教育為主,龍珠慈仁本身就非常會做食物,也很願意參與,希望可以學到一些他以前不會的事。 烹煮奶茶時,需要一遍又一遍地不斷嘗試味道。眼前的香料奶茶茶包,是龍珠慈仁從顛沛流離的流亡記憶中,提取出的鄉愁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台藏婚配權益受阻 流亡者如何重獲自由? 龍珠慈仁適應生活環境的困難,他的伴侶蔡詠晴,再清楚不過。2008年兩人在印度相識後,隔年結婚,隨後長子出生。即使兩人婚姻登記合乎台印兩國規定,卻因為龍珠慈仁無國籍者的身分,不見容於台灣當年的移民法令,而遲遲無法取得居留權。 2010年,他們找到「白刷刷黑戶人權行動聯盟」,這個組織致力關注國際家庭、移工、移民等跨界移動者議題,讓台藏婚配權益的問題得以浮上檯面。(圖/蔡詠晴) 白刷刷黑戶人權行動聯盟專員鄭小塔說:「以跟台灣人結婚的藏人配偶來說,2010年的時候,很現實的困難就是生活上經濟花費的困難,當他的護照被註記的時候,他就每半年得要出去一次。我認為還有另一種困難是心境上的,就是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擁有一般人的生活。」 還有一種刁難,就是兩個人必須要分開做境外面談,問同樣的問題,然後去核對兩人的答案是否相同。 龍珠慈仁的伴侶蔡詠晴說:「譬如說他會問你,你們是幾年幾月幾日幾時幾分約會的,這一定會不一樣,不一樣你們就是假的。再來他們還會問一個最不能問的,就是你們第一次性交是在何時。我覺得他們帶有歧視,跟本來就是有那個惡意,不讓你通過。」 為什麼要做境外面談?國際家庭互助協會主任龍煒璿說:「會透過非常多的面談去刺探、去判斷婚姻的真實性,用這個東西去決定婚姻真假,才決定能不能讓這個藏人配偶進來。」 為了一家能夠團聚,龍珠慈仁與蔡詠晴展開長漫長的抗爭之路。2009年結婚,一直到2018年龍珠慈仁取得台灣身分,這條路他們走了整整9年。困難重重的異國婚姻,是龍珠慈仁始料未及的結果,他想像中的自由國度,存在著流亡者難以理解的地緣政治與國家利益的角力。 與世界的溝通橋梁 音樂成為重要精神寄託 擁有身分是如此重要,卻又如此艱難,也讓音樂創作成為龍珠慈仁最重要的精神寄託,是他和世界溝通的橋梁,也是他梳理思考脈絡的方式。來台灣之前,龍珠慈仁在印度的流亡藏人社群已是小有知名度的歌手,踏上台灣土地面臨的層層試煉,讓他的創作開始轉向。 龍珠慈仁說:「在台灣我開始拿西藏的傳統樂器,才正式地去展現,西藏傳統的歌,與自己的創新。」向傳統根源回溯,反而為龍珠慈仁打開新的藝術表演之路。他獲邀與台灣不同的表演團體合作,像是優人神鼓與台灣國樂團,拓展自身演出內涵的維度。 龍珠慈仁的長子拉木東竹,今年已經14歲,經常跟在父親身邊一起演出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龍珠慈仁長子拉木東竹說:「爸爸不會教我很多東西,我就用我的節拍去配他而已,也不算是學,就是一起練習的概念。」 一路走到現在,對龍珠慈仁來說,什麼才是真正的自由?他說:「真正的自由就是,心裡面沒有任何恐懼,你想要說什麼就說什麼,你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,你想要住哪裡就住哪裡,不用問任何人。」 黃郁婷/編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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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新住民人口增加,如何完善權益?
目前在台灣就學、就業的外籍人士,加上外籍配偶,多達150萬人,他們都是廣義的新住民。但台灣至今連一部保障權益的專法都沒有,也沒有專責單位協助。新住民不論在台灣生活多久,不歸化,就沒有相關權益保障。如何完善新住民權益,是台灣必須做好的準備。 無法跨越的隔閡 新住民權益誰來保障? 每到選舉,新住民族群就開始受到重視,各政黨相關政策和議題紛紛出籠。同樣為接近60萬人的原住民族有基本法,新住民卻連一部專法和專責單位都沒有。而外籍配偶不論在台灣生活多久,如果沒有歸化取得身分證,很多權益都無法獲得保障。 對台灣出生的公民來說,只要符合公職人員選罷法,即可擔任公職參與選舉。但是新住民在拿到身分證之後,根據國籍法第10條,仍有所限制。台灣新住民黨南投縣黨部主任阮惠心說:「新住民拿到身分證滿10年才有資格參選。」 阮惠心代表台灣新住民黨參選南投縣第二十屆縣議員,選區要超過四千票才能當選,最後他獲得五百多票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選舉後,阮惠心回歸自己的事業,從事時下最夯的越式洗頭。對一般人來說,開店、向銀行貸款,要找哪些單位洽公,並不是難事。但是對新住民來說,每一道都是關卡,就連歸化時要辦一張台灣身分證,都得找旅行社代辦,甚至要花費上萬元。 除此之外,對他們來說,台灣的國情、法律與母國不同,違法也時有所聞。新住民權益推動者張瑜庭表示,新住民就算歸化成中華民國國籍,但他們對法律的知識,或者是對政府的認知,明顯低於台灣人。 在台灣和新住民有關的單位,移民署主要處理來台居留;各地縣市政府,又分別歸在社會與民政單位。要跨越語言和文化的隔閡,新住民需要專責單位和語言服務。 外籍人口多 台灣準備好成為移民社會了嗎? 新住民在就業時,也容易遭受歧視和權益上的損害。去年開始實施的移工留才久用方案,工作滿五年後可以銜接永久居留,但是現有的制度,留得住人才嗎? 政治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廖元豪說:「如果我們希望成為一個移民社會,我認為很多權利應該是以居住為事實,把永久居留設計好,各種社會保障,原則上都有。」 根據統計,台灣的外籍配偶、境外生和外籍專業人士,再加上移工,總共有150萬人之多,但台灣還沒有為移民社會做好制度上的準備,就連正式納入108課綱的新住民語,實施至今,仍未建立起完善的制度。 新住民語師資多半為外籍配偶,目前仍是教學支援人員的身分,薪資和福利都不及專任老師,就算上滿最高節數,也屬於低薪族群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老師的應聘方式,各縣市不同,有的縣市甚至得每間學校去應聘。而大部分老師需要多校授課,泰語教師孫莉安說:「有時候學校跟學校之間,間隔十幾分鐘、二十幾分鐘,我們都用飆車的。」雖然跨校教學有交通補助,但是通勤安全是一大隱憂。 新住民語納入課綱教材卻仍不專業? 新住民母語教師,在接受36小時培訓合格後,即可進入教學現場。台灣泰國交流協會創會祕書長洪銘謙認為,應該朝向更專業的認證制度培養專任師資。 新住民語言教材依照課綱所編撰,但審訂人員並不是以東南亞語言教學為主的專家,語言專業性不足。(圖/獨立特派員) 這樣的教材,來到教學現場,就會出現問題。印尼語教師官美連認為,第一冊的內容,對一年級的學生來說,單字和發音都太難,且教材內容甚至不完全正確。 以同一套課綱編寫教材,無法顧及東南亞七國語言的特性,例如泰文拼讀規則複雜,教材在第五冊才開始學習,對學生來說,難度一下子大增。而教育部將新住民語言定義為母語,但是對於教學來說,到底是母語還是外語,仍有討論空間。 新住民語言課程 翻轉歧視與偏見 一週一小時的新住民語言教學,難以達到真正的學習目的。但是對於翻轉歧視與偏見,卻見成效。高雄科技大學越南語課堂中,大約有一半是新二代,許多人在小時候被禁止學習母語,只有少數人,跟著媽媽或是外公、外婆學習,具備相當程度的聽說能力。 高雄科技大學助理教授阮氏青河說:「我是因為學校的作業,而不是媽媽偷偷教的。我們是學校老師教的,老師教的應該不是壞話,所以學校授課讓他們有自信。」 我們的社會,經歷過對外籍配偶和移工的歧視與偏見。未來,我們還會迎來更多的外籍人士,台灣應該要從制度到社會面,建構一個友善新住民的國度。 (※婁雅君 袁宏書/採訪報導)